好聚好散

【凌李】贪狼(十三)



可能有会造成不适的刑事案件内容描写,请谨慎阅读。



13、父与子(五)

李熏然和欧阳霖一路去粮油市场调监控。

半路上手机有短信进来,李熏然忙着开车,到地方来才把手机抽出来,是凌远的短信:

——我去北京开会,晚上六点的飞机。大后天回。晚饭在桌上,回去自己热。

李熏然本来上扬的嘴角耷拉下去。

他看了看表,凌远现在大概正准备出发去机场。算算日子,大后天是周六,如果杨信春的案子能结,自己应该还能捞到一天休息。于是他回了短信:

——知道了,一路顺风。你具体什么时间回来?我去机场接你。

没过多久凌远的短信就来了:

——不用,我打车回去。

隔着手机也能感觉到冷淡的拒绝,李熏然觉得有点失望。

他刚把手机塞回口袋里,那玩意儿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又震动起来。

抽出来一看,还是凌远的短信:

——洗干净了在家等我。

李熏然觉得自己耳朵滚烫,暗骂一句:老不正经的。

欧阳霖等得不耐烦,凑过来看:“跟谁聊天呐,笑得一脸淫荡的。”

李熏然急忙把手机塞回口袋,一巴掌招呼在他脑门上:“滚!你这是一个光荣的人民警察同志该说的话吗!你当谁都跟你似的欲求不满!”

他快准狠地戳中了广大单身狗们的心伤。欧阳霖大怒,捞着袖子要来揍他,被李熏然踹了一脚,老实了,蔫巴巴地上保卫科找人去了。

打发了欧阳霖,李熏然花了一点时间才控制住脸上的表情,至少不要明显到欧阳霖这货都能看出来。他拿出手机照了照,自觉天衣无缝,还是跟以往一样英俊帅气,这才施施然地跟了进去。

负责监控的是个上了点年纪的老同志,手脚不如年轻人灵光,慢吞吞的。李熏然他们也不好催促,看着这位大爷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慢慢调监控,嘴里念叨:“3012……不对,嗯……1087……也不对……4063……”

李熏然听他嘴里念出一个一个数字,总觉得有种微妙的似曾相识的感觉。然后他突然反应过来在哪里见过。

——杨信春的笔记本上,密码一样的四位数。

他猛地上前一步:“师傅,你刚说的那些数字是什么意思?”

老同志被他吓了一跳,半晌才回过神,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哦,那是我们市场里门面的编号,要不然这么多店铺,谁还分得清哪家是哪家?”

他们离开的时候天都黑了。欧阳霖拷贝了杨信春粮油仓库对面那个摄像头拍摄到的所有监控视频,李熏然则拿到了一张很大的粮油市场平面图,上面详细标注整个市场的门面分布情况和编号。

欧阳霖随口抱怨:“晚上又要挑灯夜战了——食堂走起?”

李熏然想了想:“不了,我还是回去,家里给留饭了。”

外地青年欧阳霖表示你们这些本地人麻利点儿滚,有本事让爹妈管饭,有本事让女朋友管啊!

李熏然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才没把一句“我男朋友管饭”甩他脸上。

饭在桌上。凌远给他做了两菜一汤,笋炒肉片,香菇菜心,黄瓜蛋汤,完美的迎合了小李警官的口味。他心满意足地把所有碗碟清空,打着饱嗝去洗碗,然后瘫坐在沙发上,估摸着凌远应该已经呼吸到首都特产的空气,于是翻出手机开始无理取闹:

——手艺退步,晚饭一般。

他抱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收到了凌远的短信:

——乖。我也想你。

李警官抱着手机傻笑,耳朵慢慢红了。他动动手指,又发了一条过去:

——男朋友出差第一天,想他。

很快凌远的短信又来了:

——出差第一天,想我男朋友。

李熏然笑倒在沙发上。

他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顶着黑眼圈,但是精神状态很饱满,和死狗一样的欧阳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欧阳霖没精打采,昨晚上也不知几点钟睡的。粮油市场的监控最多只能存储7天的视频,就算这样,想要全部看完,仍然是不小的工作量,也不知欧阳霖是怎么办到的。他恹恹地说:“监控我全看过了,杨信春死的那天傍晚,黄倩去过粮油仓库。”

他边说边在电脑上把那段监控调出来。视频像素不高,拍得很模糊,天色已经暗了,又在下雨,人都打着伞,但仍然可以分辨出黄倩的身影。杨信春不在,她自己开了门进去,停留了不到十分钟又出来了,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欧阳霖把视频暂停在某一帧上,指着黄倩肩上挎着的购物袋,这种袋子很常见,就是超市里买的那种花花绿绿的无纺布环保购物袋,大概就是黄倩在工作的小超市里拿的。袋子不是透明的,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欧阳霖又调出一帧画面,是黄倩离开时的样子。画面到这里基本上已经很糊了,但仍能看出来,她先前挎着的袋子被拎在了手上。

李熏然喃喃地说:“挎着变成了拎着……说明她进去的时候这个袋子很可能是有重量的,但是她出来的时候没有了……她把什么东西留在了仓库里?”

欧阳霖问:“你说过杨信春的仓库里有很多那种杀虫药——大概有多少?”

李熏然估摸了一下:“挺多的……反正两三斤少不了。”

欧阳霖沉着脸:“我昨晚上网查了一下,这玩意儿的毒性很大,用量是有严格限制的,一点点能熏好几百斤的粮食——杨信春他买那么多,是打算留着传家吗?”

李熏然接着他的话头:“……又或者是是为了产生足以在仓库这样的空间里杀死一个成年人的毒气量。”

他和欧阳霖对视一眼:“黄倩有重大作案嫌疑。”

但是动机和证据呢?

欧阳霖又问:“你呢,昨晚上查出什么来了?”

李熏然皱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他自己画的示意图。他的画技上不了档次,灵魂画作级别的,线条全都歪歪扭扭,勉强能看:“查过了,杨信春笔记本上数字跟门面的编号全部能对上,应该就是指的这个。”

他把示意图摊开,是一张简单的粮油市场平面图,上面打了很多小×:“这些店铺遍布整个市场,我想了一晚上,也没找出规律来。”

欧阳霖试探着说:“要不,我们再去一趟?”

李熏然去掏车钥匙:“走吧。”

他们去探访了杨信春笔记本上标明的店铺。粮油市场生意火爆,大多数店家对警察也还抱着一种讳莫如深的态度,不太愿意多说。李熏然和欧阳霖跑了几家,都没什么结果,讪讪地出门。

明明线索就在那里,差一点点就要摸到了,却总是错手而过。李熏然焦躁得想要对着墙狠狠地来一拳,下意识地伸手去口袋里摸烟。

等把烟叼起来,却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凌远。

钱方生的案子还没破的时候,他压力太大,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偷偷跑到阳台上抽烟,结果被半夜起来倒水喝的凌远看见了。凌远什么也不说,到阳台上跟他也讨了一支,默默地一起抽完,才跟他说,以后还是少抽点烟,对肺不好。

欧阳霖也有烟瘾,他没带打火机,眼巴巴地等着借火。却见李熏然在那儿发愣,不耐烦地一巴掌招呼过去:“傻啦?”

李熏然被他一下子弄清醒了,抬脚就踹:“反了你!”

正闹着,却一眼看见前面不远处站着个很眼熟的小姑娘,怯怯地看着他。

李熏然把打火机甩给欧阳霖,自己把烟又收起来,很高兴地跑过去蹲下,跟小姑娘打招呼:“又见面了呀!”

小姑娘软绵绵地说:“哥哥你去我家干什么呀?”

李熏然一愣。

小姑娘指一指他们刚才出来的店铺:“那个就是我家呀。”

李熏然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眯眯地问:“那我刚才怎么没有看到你?”

小姑娘又指指斜对面不远处的一家门面:“我刚刚去找菲菲,可是她不在。”

李熏然一抬头,又是一愣。

小姑娘指的,正是另一家出现在杨信春笔记本上的店面。

电光火石间,他醍醐灌顶。

胸口突然腾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和几欲作呕的恶心,全身的血液蹭蹭地往脑袋里冲,眼前都开始发黑了。大概是他表情太狰狞,小姑娘脸上露出有点害怕的表情,看起来想要跑开。

李熏然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控制住了情绪,在她头上轻轻摸了两把,又对小姑娘笑了一下,转头低吼:“欧阳!欧阳!”

欧阳霖躲在一边抽烟,掉头一看,被他脸色吓了一跳,小跑过来:“你怎么了?!”

李熏然低声说:“扶我一把,我……站不起来了。”

欧阳霖这人虽然糙,但在大是大非上从来不含糊,立刻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李熏然脑子里嗡嗡响,缓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弯下腰,对还站在那里,好奇地看着他的小姑娘说:“你……喜不喜欢杨叔叔?”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喜欢。”

李熏然闭了闭眼,又问:“……为什么?”

这次小姑娘回答的很快:“他会给我巧克力吃呀!”

欧阳霖一直在听,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猛地一下瞪大了。

只听李熏然继续问:“那他……会跟你……亲亲抱抱吗?”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小姑娘点点头,天真无邪地说:“会呀。”

欧阳霖脸色惨白。

他们去把所有出现在杨信春笔记本上的店铺都走访了一遍,结果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所有的这些店铺的主人,都有不超过10岁的女儿。

那盒突兀地出现在杨信春床头柜里的进口巧克力,杨家邻居嘴里黄倩的疑神疑鬼和无理取闹,终于被这最后一条线索串联了起来。笔记本上奇怪的数字,十有八九代表他“得手”的次数,和下手的对象。

欧阳霖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沉着一张脸去接电话,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一根冰柱,又冷又硬。

他冷冷地说:“你叫我去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四年前,杨信春猥亵了他们村里的一个女童,被那家大人发现,报了警。后来……你也知道的,这种事情的被害人家属往往都会觉得丢人,不想闹大,最后两家和解了。但是估计他也没脸再在村里呆下去,就举家搬走了。”

李熏然听他低声骂了一句:“畜生!”

他们找上门的时候黄倩和杨小夏正在吃中午饭。桌上的饭菜很简单,一红一绿,西红柿炒鸡蛋,青菜豆腐汤。

杨小夏两个警察的到来十分费解,她站起来想要问什么,李熏然却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看来我们来的时间不太对……你们先吃,我们一会儿再来。”

他拉着欧阳霖转身就走。

下了楼,他烦躁不安地把上午没抽成的那根烟又叼起来,对欧阳霖一伸手:“火。”

欧阳霖没动:“……你这样是违反纪律的。”

李熏然不做声,看欧阳霖不动,干脆自己去他口袋翻打火机。

他点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肺都几乎抽疼起来,才哑着嗓子说:“……我知道。你放心,万一出了什么事,所有责任我来承担。”

欧阳霖抬高了嗓子:“李熏然!”

李熏然瞥他一眼,看不出什么表情:“我就是想让她们好好吃最后一顿饭。”

欧阳霖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在街对面等了快一个小时,眼看着小夏姑姑把她接走。女孩子一路上朝他们回头看了好几眼,但是始终没能过来。然后黄倩下楼,径直朝他们走来。

她面无表情地说:“我跟你们走。”

她的丈夫老实,话不多,能吃苦,出了那件事情之前,村里人都说她嫁了个好人。就算出了那件事情之后,村里也有很多人替他说话,说他不过就是看人家姑娘可爱,亲近亲近。谁晓得那家人大惊小怪,什么东西,难不成全天下就他家女儿最金贵,碰都碰不得,有本事现在闹,有本事一辈子养家里别嫁人啊。

所以她原谅了他。

后来也真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她几乎快把这事儿忘了。

可老天让她发现了那本笔记本。

她还发现他看女儿的眼神越来越不对了。

他是个畜生,不是人。

他该死。

所以那天晚上,她故意说不舒服,让他去给女儿开家长会。他没有一点怀疑,很高兴地去了。她趁他不在,偷偷把买来的杀虫药放在了窗户下面,又爬上去把窗户推开,为他布下了一个死亡陷阱。

那扇气窗上发现了黄倩的指纹,黄倩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也供认不讳。

她沉默地在笔录上签字盖手印,而李熏然突然对她说:“你很爱小夏。”

黄倩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终于扭曲了,两行眼泪顺着她干枯的皮肤流下来,像一片风干的花瓣落进了水里,展露出一点委顿又绝望的生气。

她泣不成声:“求求你们别告诉她……是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小夏……”

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整条走廊里回荡,李熏然突然很想逃到楼下打电话。

凌远开了一天会回酒店,刚洗完澡,就听见手机响,是李熏然的专属铃声。

他在黑猫警长的主题曲里匆匆忙忙地擦了擦头发,只来得及围了一条浴巾在腰上就冲出去接起来:“熏然?”

半天李熏然才回他:“……凌远。”

只一句话凌远就听出不对来,他的小黑猫警长情绪低落,声音喑哑,需要人安慰。

于是他放柔了嗓子,轻缓地答:“嗯,我在呢。”

李熏然像是在自言自语:“有个人啊,她做了一件错事。全世界的人都觉得她十恶不赦,丧心病狂,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在拼命保护所有人——你说她是不是傻?”

凌远的心猛地抽紧了。

一瞬间有很多画面在他脑海里闪过,廖老师,林念初,韦天舒,秦少白,李睿,还有许许多多的其他人。凌远有时候想过,如果脑电波也有频率的话,自己跟他们大概不在一个频道,不然要怎么解释他的初心总被糟践,好意总被曲解。他像那头孤单的鲸鱼,歌声永远不被同类听见。

有些话、有些事像刀子一样精准地戳进他心里,血淋淋的一碰就疼。可就算疼得发抖,当他看见他们时候,还是要咬着牙大方地笑。

罢了,谁让他爱他们呢。

所以他对李熏然说:“可就算是这样,卡西莫多还是爱着艾丝美拉达啊。”

那边不说话了,从深深浅浅的呼吸里,他知道李熏然是听懂了。

他也不说话,相隔千里的两个人的呼吸通过电波交缠在一起,有一点相依为命的味道。

过了好久,才听李熏然闷闷地说:“凌远,我真想你了。”

凌远轻笑了一声:“我知道。”

因为我也想你了啊。

 

父与子(完)



一点后记:

这个故事呢,纯属虚构,不要当真。

为了防止大家的三观被我崩坏,我要特别解释一下,我这么安排情节,纯属加强文学上的戏剧冲突效果,没有任何影射现实的意思。

杨信春错了吗?错了。黄倩错了吗?也错了。

在这里我们不谈司法现实的执行力,我们只谈法律的权威。没有人有权力剥夺他人的生命,顶着多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行。

所以父与子这篇是一个悲剧吗?不是。它只是一个法制故事。

好孩子们千万不要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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