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聚好散

【楼诚】普罗米修斯(十三)



13、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所以许鹤呢?”明诚看着明楼把冰可乐瓶子按在脸上,“嘶”地倒吸一口气,毫无愧疚地问,“你到底把他弄哪儿去了?”

问完他歪了歪头,伸手在喉咙上划了一下,朝明楼挑了挑眉以示询问。明楼被冻得龇牙咧嘴,见状一瞪眼:“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他把可乐瓶子拿开,脸颊上挨了一拳的地方已经显而易见地红肿起来,半边英俊半边猪头的脸实在让人很难憋住笑,明诚因此不大愿意直视他,明楼倒是十分坦然,继续解释:“东欧和西非有不少矿山需要价廉物美的劳工——我瞧着许鹤是个能干的,应该会有人喜欢。”

明诚瞪大了眼睛:“你把他卖了?”

他瞠目结舌,忽然仰头大笑起来:“我们那时候说他不应该叫许鹤,应该叫许猴,精的跟猴似的——你把这猴精给卖了,让他给你数钱了吗?”

这个动作暴露了他从喉咙到胸口的大片皮肤,明楼有点儿不自在地移开眼睛,从椅背上拎了一件不知多久没洗过的衣服扔过去:“把衣服穿上,别受凉了。”

明诚小声嘀咕了一句“都是霉味儿”,但还是听话地把外套披在了身上。

他们身处市区一间网吧里,这地段既不靠近大学城,也不跟产业园区沾边,虽然网吧内部环境不错,可生意依然寡淡得很,也就勉强维持的水平。此时门上挂着“停止营业”的牌子,显得空荡荡的。明诚打量了一下周围成排的电脑,颇为感慨地说:“我记得明台从小就不务正业,别的孩子都要当警察啊、消防员啊、科学家啊、还有航天员什么的,就他最不争气,说想开个网吧当老板,气得大姐还教训了他几句。没想到他自己没捞着,反而是大哥先替他实现了——你怎么办到的?”

说起明台和明镜,两个人的神色不约而同的黯然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网吧无疑是个好伪装,放在普通家庭会引起怀疑的数据流对于任何一个网吧来说都不是问题。不过以明楼现在的状况,显然不可能去工商登记,他既然决意金蝉脱壳,也不会动用“明楼”这个身份下的所有资金,又是怎么做到在汪芙蕖和机器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蹦跶的?

这个问题明楼迟疑了,看着明诚的眼神里不免带了点忐忑,片刻后他说:“我在机器眼里是一个‘静默’的存在,它可以找到我,但不能识别我。而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信任汪芙蕖,为此我很早就准备了一个完美的假身份,在公安系统里有完整记录,从小到大的履历全都无懈可击,即使汪芙蕖拿着放大镜也查不出什么。”

明诚难以置信地看他,片刻后惊讶变成了恼怒:“你居然从一开始就想过要面对眼下这种局面?”

这人准备充分,显然早有预谋。明楼自知失言,立刻辩解:“只是有备无患。”

为了防止被清算,他马上岔开话题:“至于资金就更不是问题了——银行系统计算利息的时候是会精确到厘的,但现实的货币单位只有分,那些被省略的零头会作为冗余数据存在于银行系统里。它既不是个人财产,也不是银行资产,只是数据的幽灵,最后会被系统定期清除。我只不过动了个小小的手脚,以便把这些被丢弃的东西收集起来重新利用。”

这个消息过于劲爆,以至于明诚果真没有继续纠缠,而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你到底入侵了哪家银行?”他干巴巴地问。

明楼心虚地移开了眼:“……不多,就四大行。”

“老天啊!”明诚感慨,“你总有一天会比大姐更有钱的!现在我不愁找不着正经工作了,反正我干一辈子大概也抵不上你一年偷……不对,捡来的钱多。”

“胡闹,怎么说话呢。”明楼板起脸转移话题,“你的问题够多了,该轮到我了。”

他有点疑惑地看了一眼明诚:“你怎么会知道大姐要出事?”

这个问题让明诚皱起了眉,他犹豫了一下,老实回答:“我不知道——但是有人一直在发信息给我。”

这两年来他基本都呆在苏州。上海的熟面孔太多,一旦被人撞上,过去一切努力付之东流不说,搞不好还要连累明镜和明台。可他也不舍得离姐姐和小弟太远,于是把自己安顿在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上。本来一切风平浪静,但几天前的一个傍晚,他正在租住的单身公寓里吃晚饭时,手机收到了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

短信他几乎从来不看,除了运营商、骗子和广告商以外没人会惦记他的存在。而那天明诚鬼使神差,随手点开了短信,内容只有短短18位数字,正是明镜的身份证号码。

这条蹊跷的短信让明诚出了满头冷汗,对方无疑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那接下来呢?会是针对他的清剿行动吗?他连那口已经含在嘴里的饭都咽不下去,一口吐在了外卖盒子里,跳起来就去床底下的鞋盒子里翻枪,生怕下一刻薄薄的门板外就会射来成串的子弹。

那天晚上他连衣服都没敢脱,枕着枪在床上躺了一夜。门外风平浪静,连楼下的野狗都没比平时多叫一声。

第二天上午他终于支撑不住睡过去,眼皮刚一合上,手机又震动起来。明诚下意识地翻身坐起,第一时间就去枕头下面摸那把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枪。

——但是依然什么都没发生。

明诚点开那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还是熟悉的18位数字,明镜的身份证号码。

整夜的高度紧张让他的思维接近停滞,一片混沌中他终于有机会想起那个被忽略的事实——如果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对方只需直接上门把他干掉,根本不可能打草惊蛇。就算有人提前示警,多得是更简单的办法,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明镜的身份证号码发给他?

他一时摸不出头绪,迁怒地把手机扔到了床上,那部至少十年前就已经不再生产的老式手机在枕头上弹了一下落到了被子上,露出连个摄像头都没有的、光秃秃的后壳。

明诚皱着眉头看它,脸上的神色越发莫测起来。

他突然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

“是那个曾经给我发号施令的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它,但它确实存在,而且绝对不会是人类——是它给我发了这些短信。”明诚看着避开他视线的明楼说,“不管它的目的是什么,一定跟大姐有关系,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弃而不顾。”

他看着兀自敷着脸的明楼,毫无预兆地问:“那个东西就是你一直在研究的项目吧,大哥?”

“大哥”这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而这几乎不能算一个疑问句。

明楼甚至都没有惊讶。

“他们叫它Pandora,是一台机器。”他直白地说,“一台联通了你能想象到的所有网络的机器。它知晓一切,包括我们现在的对话。”

对面的明诚一跃而起,而明楼只是抬手示意他坐下:“不用担心,它虽然能看见,但是什么都不会说。我们能得到的只有名单——汪芙蕖得到威胁国家安全的危险分子,我得到即将被谋杀的可怜被害者。”

即使早有准备,听到真相的那一刻明诚依然忍不住叹息,“这种东西居然真的被你造出来了。”

明楼没有半分自喜,只是摇了摇头:“严格来说不是我——是父亲最先创造了它的灵魂,我不过是给它添上血肉而已。”

明诚的脸色忽然变了。

欲言又止这样的神情是极少出现在他脸上的,所以在明楼看来显得分外突兀,他不由扭过头去,诧异地问:“怎么了?”

这其中涉及一桩旧事。当年明诚还在训练营的时候有个管后勤的教官,叫做陈炳。这人据说跟某个领导沾亲带故,还有个亲姐夫是汪芙蕖手底下的得力干将,因此才能在训练营里谋个肥差。陈炳本事不大,毛病不少,贪懒痴妄占了个全乎,时不时地在学员那里敲点竹杠,提供香烟之类的违禁品。这人除了钱,最大的爱好就是酒,没事喜欢喝点儿。明诚的室友里有个脑袋活络的,没事经常收钱替人办事,跟陈炳走得很近。

有一次他半夜出去倒货,差点被巡视的教官发现,要不是明诚替他遮掩,十有八九要被逮住。他们这儿可不是普通地方,进来的人连名字都不允许有,同期之间称呼全是代号。里面的人就没有“打回去”之说,因为违反纪律被淘汰的人要怎么处理,谁也不知道,也没人想知道。

那人简直对明诚感激涕零:“青瓷兄弟,你救我一命,下次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我给你打八折啊!”

明诚哭笑不得:“你可省省吧,钻钱眼里去了你!要那么多钱干嘛,能长生不老还是起死回生啊?”

那人油腔滑调地说:“是,兄弟教训的是,钱可不是万能的。哎我说,沪上明家,明家知道伐?明家当家的不也一样落在我们手里,有钱怎么样,有钱也帮不了他的啦!”

明诚眉心猛地一抽,脑中几乎炸开。可面前人精明的很,他不敢露出一点破绽,指甲狠狠掐进手心,做出不屑一顾的模样:“胡说八道什么,我前几天看新闻,明家那个女董事长不是做的好好的,怎么就落我们手里了呢?”

那人赶紧说:“不是那老灭绝师太,是她爸,就车祸死了的那个,那时候不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吗,新闻上都播了呢!哎我说,你别不信啊,是炳哥说的,他姐夫亲自去办的,制动系统上做了手脚,一点痕迹都没有,警察都看不出问题来!”

明诚耳朵里嗡嗡响,脸上仍是做出不信的神情:“你少他妈在这儿吹牛吧,别是酒喝多了发癔症了吧?这么大的事儿人家能告诉你?哄你的吧!”

那人见他不信,顿时急了:“真的!炳哥说他姐夫有个习惯,干完活儿喜欢在目标身上带个什么东西回来做纪念。他说他姐夫家有个钻石镶的木槿花胸针,他姐夫亲口跟他说是从那个死了的明夫人身上摘下来的!”

他还要说什么,明诚却一把把他推开。“好好好,”他不耐烦地说,“我信你了行不行?哎我说你是不是傻,这种事儿能乱说吗?!我今天听了就当没听过,你以后少在外头跟人胡说八道!”

这道听途说来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明诚心里一直存疑。但他说了一半,明楼的脸色就已经开始发白,说到那枚木槿花胸针的时候,明楼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讲下去了。

“母亲最喜欢那枚胸针,是父亲送她的结婚纪念礼物。”他虚弱地说,“因为她名字里有个‘槿’字。”

他蹲下身,弯腰把脸埋进手掌里。

“汪芙蕖,”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到底瞒着我多少事?!”

明诚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沉默中只听见手机震动的嗡嗡声,明诚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明楼从口袋里掏出一部已经非常老旧的手机,同时熟练地唤醒了桌上一台处于休眠状态的笔记本,在某个一看就是他自己倒腾出来的程序里输入了这次的身份证号码。

片刻之后,屏幕上跳出一张证件照,照片上的男人年纪不小,长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留着一撇鬼子进村式的小胡子。

“啊哦。”明诚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同时意味深长地瞥了明楼一眼,“看来这次,我们不得不去会一会你的老相识了。”



tbc.


传说中将要酷炫出场的王老师终于要来了

评论(40)
热度(405)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北歌南唱 | Powered by LOFTER